本期我们采访的是来自国发院EMBA2001班的王涛校友。
从中关村地铁出来,在不远处的中关村互联网教育中心,藏着一间神奇的教室。教室里的黑板,被一张可书写、可触摸的超长大屏幕所取代。头顶的摄像头频繁“摇头”,它在识别人脸,捕捉人们闭眼、低头看手机等表情和动作;学生通过课桌上铺有几页白纸的书写板记录或答题,书写内容可以同时被投放在屏幕上进行交流。最令人振奋的是,此时,这个课堂正在和位于全球不同地方的成千上万间教室相连,场外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时加入课堂互动。
在这间神奇教室的背后,是它的设计和创建者王涛多年来一直在探索和实践的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让信息技术真正助力中国教育回归本质,面向未来。
王涛称自己最初从未想过会投身教育。从南开大学数学系、计算机系毕业后,进入军事科学院,参军入伍。在老山前线当兵代职一年后,回到军事科学院军事运筹分析研究所,搞了十多年的运筹分析、作战模拟和决策指挥系统研究。结束军旅生涯后,王涛下海创办公司,做GIS/GPS和数字物流管理。在此期间,他修完了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BiMBA商学院的工商管理课程,成为既懂技术又懂管理的复合型人才。
一个极为偶然的机会,王涛与远程教育结缘。作为一个从中国中部乡村简陋的小学、中学教室走出来的人,看到基于互联网、卫星的现代远程教育能够超越经济发展的不平衡给教育资源严重匮乏的农村地区带来共享的希望,他心中无比兴奋。由此开始了迄今已达15年的不遗余力的探索与实践。
在深入的观察和思考中,王涛发现,各国政府、企业、学校等都投入了巨大资金和力量进行教育信息化基础设施建设,开发各种基于互联网的学习平台,并出台一系列激励措施,推动其普及和应用。然而,面对面的课堂教学仍然是绝大多数院校的主要教学形式,基于互联网的学习只是被作为传统教学的辅助手段。
多年来,王涛的脑海中始终思索着两个主要问题,第一、互联网与教育的关系是什么?互联网能不能改变教育?如果能,又将怎么改变?第二、他本人能做些什么?
互联网时代教育应该怎么做?
王涛说,信息技术给社会环境带来的巨变,我们这一代人堪称是最好的见证者。仅仅几十年时间,数字技术的蓬勃发展就已深刻影响和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学习、工作和交流方式。
今天的受教育者又是什么状态呢?可以说是被电脑、智能手机、搜索引擎、电子游戏、社交软件以及其他各类应用程序等包围,占据了很多的精力,并且因信息爆炸而丧失了专注力和耐心。朱熹给白鹿书院的题词“傍百年树,读万卷书”所推崇的生活、学习境界,对现代人来说,几乎已成为一种过于诗意的奢侈。
所以,一方面是技术社会的快速发展和信息交流的简便快捷,对每个受教育者(从终身学习的角度看)的学习能力和信息处理能力提出了远远高于已往时代的要求,另一方面却是人们的专注力在显著退化,人类所创造的信息已经超过了我们生物性大脑的容量,导致所谓“超负荷的大脑”!
面对这一突出矛盾,教育该将何为?王涛认为,我们今天所奉行的大多数教育理论,都扎根于印刷时代的书面文化。但人类今天已进入人人互联、万物互联,信息以光速传播和交换、以多媒体形式模拟呈现的时代。这一现实呼唤传统教育理论与时俱进。
王涛一直在思索,自己作为教育技术的实践派,可否基于多年来的经验和对技术趋势的直觉,找到一个互联网真正助力中国教育的突破口,开创一个试验模式呢?
寻找教育的关键点
一次去夏威夷出席国际教育新媒体大会的经历,对王涛触动很大。会上,一位演讲者为大家放了一段视频。在放视频前,他强调“这个视频是乔丹NBA的剪辑”。播放结束后,提问在座的人:大家都看到了什么。大家纷纷回答:乔丹投了几次篮、哪个队员犯规了等等,几乎全是篮球术语。
紧接着,他又为大家播放了一遍视频。播放之前,公布了答案:这个视频里面始终有个大狗熊在跑来跑去。大家恍然大悟,但事实是在场的数千人,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那一刻,王涛突然一下子想通了。“基于视频的教学和音频教学,理论上存在重大缺陷!”人们看到的东西取决于他原本的经验和背景,以及他周围的环境。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愿意看到的。而教育真正的本质就是让人看到以前看不到的,想到以前想不到的,做到以前做不到的。
如果互联网与教育的结合只是在线教育、远程教育,仍停留在静态资源的回放层面,那就只是换一种方式的“满堂灌”,没有抓住教育的本质。2018年,美国曾关闭了800多个校区的在线教育,并且对新成立的机构也不再批复。王涛了解到:原因在于网络学习的效果无法验证,不少通过在线学习毕业的学生,到工作岗位以后实践能力缺乏。
王涛突然想明白,教育的关键可能在于场景。他曾读过耶鲁大学Sterling教席教授David Bromwich在《纽约书评》发表的文章《困于虚拟教室》,该文指出了纯在线学习的不足,而认为应重视实体教室的价值,因为它总是令在其中学习过的人对之难以忘怀,它是复杂艺术或思想性工作讨论、交流的最好场所,人们会从中学习到大量无法量化、打包或通过其他媒介传输的东西。
王涛由此想到:假如反向做在线教育,即,把在线教育回归到教室,那效果又将会如何呢?当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回归。教室场景必须进行革命。
适应未来教育的教室场景必须有符合时代特征的崭新观感。同时,还要有“硬核”,即在新的教室场景下提供对于教学全流程的数字化和互联网支撑,做到真正的“联通”。
他还给整体项目取了一个更具未来感的名字——“新维空间站”。
教室里的“新三板”
教育场景的关键是教室,而教室的中心是黑板。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用心琢磨这个黑板能做出什么样的新文章。
在新维空间站教室里,王涛把黑板变成了横跨整个讲台的屏幕,这样一方面让人产生一种踏进殿堂的仪式感,注意力高度聚焦;另一方面又能很好地接入外部用户,使异地学习者的视频以近乎真实比例的画面同步显然在大屏幕上,消除了远端的距离感,营造出一种深度的浸入感。他还特别取了一个名字叫新维海板。
同时参与教学的还有两个板:一个是教室现场学生的手写板——新维慧板,能第一时间将书写的内容投射到屏幕上,老师可以把学生的思考看得一清二楚,马上互动点评;另一个是远程学生的手机——被称为小屏板,也可以实时接进来,并投射到新黑板上,从而实现了三板合一。
王涛对写字板也特别费心。在他看来,作为人类的基本思维工具和表达途径,写字对于思维的提升和人类进化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虽然互联网时代越来越深入,但教育的这个传统值得保留。他把书写板的概念搬上课堂,通过最简单的书写形式和老师进行深度交互。
玄机在哪儿呢?虽然是书写在纸上,但纸质内容可以被记录、识别,同时实现回放、分析、统计,且可实现实时投屏。对于教师而言,就很容易掌握学生的学习情况,做到个性化教学。
经过反复探索,王涛终于解决了大屏幕的书写清楚、反应敏捷与成本可控问题。同时也解决了新维慧板的互联与互动问题。
新维大海板、中慧板(手写板)和小屏板(手机)这“三板”,可以说有效地解决了线下和线上教学场景和活动的自然融合与联通问题。
在技术上可行之后,王涛接下来就着手解决商业应用问题。
为了让别人能理解他的设计理念,王涛自己先做一间共享智慧教室,方便各机构带来体验和示范,参观的人很快就络绎不绝。
北大国发院BiMBA商学院的管理训练让他清楚,商业最重要的要么是创造新需求,要么解决用户的现有实际问题。王涛和他的团队两条腿走路,一方面不断建设自己的超级教室示范——新维空间站,同时也不断与各大院校、机构合作,推广互联网时代的智慧教室。
指向未来教育的一缕亮光
在王涛他们在全国各地建设的多个新维学习空间站里,成功进行了两类公认不容易上好的课程的教学活动。一类是在普通教室中面向公众进行前沿性、高科技类知识教育,听众因缺少临场感和想象基础而get不到要点,收效不佳;另一类是思想道德教育类的,因政策性、理论性强,不易宣讲,常给人留下枯燥、空洞和形式老套之感,受众接受度差。
但最近在新维学习空间站中所开办的这两类课堂,都取得了出人意料的巨大成功。
王涛说,老师们反馈的“技术支持流畅”、“可以在这样的空间自如地上一堂好的课程”,让他非常激动和欣慰!因为,这是他这些年来做教育技术类产品所追求的目标。
新维空间站的设计,已经可让普通老师自然接受和无障碍使用,课堂中教、学双方的潜力被充分激发出来了!
王涛说,他终于看到了信息技术能够真正助力教学的一缕亮光!
中国教育的“高铁模式”
有一天,王涛坐高铁出行,突然得到一点启发。高铁不是原有铁路的简单改革或升级,而是完全新建了一套体系,新动力、新轨道等等,从而创造出一种新的交通模式,实现了对人流和物流的极大提速。
“那么,在教育领域有没有高铁模式?”王涛认为,应该也是有的。以新维空间站为基本结点,会形成一个宏大的“(教)室联网”,以学校教室为核心,扩展到企业培训、会议室,社区场馆,图书馆,楼宇场馆,咖啡馆以及家庭客厅空间等教育和学习的空间。
这样的“室联网”,培育的是高度集成的智慧教室新生态,可自由实现线上线下虚实融合的混合式教学和异地实时教学模式;依托深度学习、云计算、自然大数据采集与分析等技术,集成融合教育教学管理、富媒体教学资源管理和教育大数据分析系统……
借用凯文凯利《失控》一书里的观点----一个群体只要量足够大,且相互之间联动,就会涌现出超越个体的新智能---那么,中国教育在完全联通的基础上将迎来其在互联网时代的根本变革。
王涛说,他们在各地所建立的新维空间站,是信息技术的巨大创造力借助他们的精心设计,馈赠给中国教育的一个礼物,其中包含着他们拥抱未来教育的梦想的温热。它们消隐了技术使用的障碍,助力广大教师和学者、学习者在此开放创造空间中,为“中国教育梦”的实现不断探索与实践。相信中国教育在互联网时代必然能够实现跨越式创新发展,为世界教育贡献中国智慧、中国方案。